从逃难到抢购iPhone:大陆人迁港,一部百年“围城”史

sam 头条 17

如何看待“大陆迁入香港”这个话题?

如果你问一个内地游客,他可能会说,是在尖沙咀的街头,在铜锣湾的商场,在维多利亚港的渡轮上,那无处不在的、熟悉的乡音普通话。

从逃难到抢购iPhone:大陆人迁港,一部百年“围城”史-第1张图片

如果你问一个香港本地年轻人,他可能会皱着眉,谈起被“抢购”的奶粉、被“占满”的产科病房,以及越来越难申请的公屋和学位。

如果你问一个背着双肩包、刚拿到香港身份证的新中产,他可能会告诉你,是为了更好的医疗、更国际化的教育平台,以及一张通往世界的“船票”。

这,就是“大陆迁入香港”的N个切面。它不是单一的画面,而是一部横跨近百年,由不同时代、不同阶层、不同命运的人们共同书写的复杂史诗。它关乎生存、离别、机遇与冲突,像钱钟书先生笔下的“围城”,外面的人想冲进去,里面的人想走出来,而城门内外,早已是沧海桑田。

要理解今天香港的社会图景,就必须读懂这部迁徙史。我们可以把它大致分为三个宏大的篇章:求生之潮、融合之潮,以及机遇之潮。

第一章:求生之潮(1949 - 1980年代)—— 香港的基石,是他们的血与汗

今天我们谈论“新移民”,多少带点复杂的社会情绪。但很少有人记得,如今香港社会的顶梁柱,大部分是当年的“新移民”。

故事的起点,是血与泪。

1949年后,大量内地民众因战乱及政治运动,涌向当时还是英国殖民地的香港。他们不是去旅游,不是去购物,而是去逃难。1953年的石硤尾寮屋区大火,烧掉了数万人的栖身之所,也揭开了香港战后最黑暗、也最充满生命力的一个时代。那些在木屋区、山边寮屋艰难求存的人们,构成了香港第一代战后移民。

他们没时间抱怨,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去。于是,男人在制衣厂、电子厂、建筑场没日没夜地工作,女人则在小小的车间里做着计件活。他们用血汗,一砖一瓦地建起了香港的经济奇迹。我们今天所熟知的“狮子山精神”,其内核,正是这第一代移民身上那种刻苦耐劳、同舟共济的品质。香港,是他们用命换来的避风港。

到了六七十年代,文革动荡,又有大量内地青年冒着生命危险“偷渡”来港。他们游过深圳河,躲在草丛里,躲避边防的追捕。成功抵达的,被称为“恭喜你”,失败的则可能永远消失在冰冷的海水里。这群人,同样是香港劳动力的重要补充。

可以说,这个阶段的“大陆迁入”,是香港发展的“活水源头”。没有这数百万的逃难者,就没有后来的亚洲四小龙。他们与这座城市休戚与共,对香港的身份认同感极强,因为他们知道,脚下这片土地,是他们用一切换来的新生。他们是香港的“建设者”,而非后来的“闯入者”。

第二章:融合之潮(1980年代 - 2000年代初)—— 从“偷渡”到“团聚”,身份的焦虑与拉扯

历史的转盘转到80年代,一切都变了。

随着中国改革开放,内地与香港的隔绝被打破。1984年,《中英联合声明》签署,香港回归进入倒计时。人口流动的模式,也从非法的“偷渡”转变为合法的“申请”。

核心政策,就是大家熟知的“单程证”制度。为了让两地家庭团聚,内地居民可申请单程证来港定居,每天设有150个名额。

这一制度,本意是充满人情味的。它让无数分居两地的夫妻、父母与子女得以重聚。也正是这每天150人,开启了香港社会新一轮的身份认同与文化融合阵痛。

来港的,不再是为了“求生”的青壮年劳工,而是大量的妇女、儿童和老人。他们被称为“新移民”或“新来港人士”。他们的到来,对香港的社会服务构成了新的压力。

问题来了:

1. 文化差异与隔阂:许多新移民来自内地小城市或农村,他们的生活习惯、语言口音(粤语不标准)、价值观与香港本地社会存在差异。孩子在学校可能被歧视,主妇在社区里可能被边缘化。“阿燊”、“阿娟”这些称呼,一度成了某种标签。

2. 资源竞争:住房、医疗、教育是三大矛盾点。公屋轮候时间越来越长,公立医院床位紧张,优质学位竞争激烈。在本地居民看来,是新移民“抢”走了本就稀缺的公共资源。

3. “双非”问题的伏笔:2001年,“庄丰源案”的判决,使得在港出生的内地婴儿(父母均非港人)自动获得香港居留权。这直接催生了此后十年的“双非”生子潮,将内地与香港的社会矛盾推向了顶峰。

这个阶段,“大陆迁入”的性质变了。它不再是单向度的“建设”,而是变成了双向度的“碰撞”与“磨合”。一边是血浓于水的亲情,一边是现实生活的挤压。香港社会开始出现第一波大规模的、针对“新移民”的公开讨论,甚至是偏见。而新移民群体,也在努力挣扎,既要适应新环境,又要为自己和下一代争取应有的尊重。

第三章:机遇之潮(2000年代至今)—— “我想要的,是香港的‘可能性’”

进入21世纪,尤其是2010年后,第三波迁徙浪潮,以全新的面貌席卷而来。

如果说第一波是“穷则思变”,第二波是“家庭使然”,那么第三波的核心驱动力,就是“机遇”与“选择”。

这股浪潮的主力军,不再是走投无路的难民,也不是被动等待团聚的家属,而是内地中产阶级、高净值人群和顶尖专业人才。他们看中的,是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中心、自由港和中西文化交融地所能提供的“可能性”。

香港政府也顺势而为,推出了“优才计划”、“专才计划”、“输入内地人才计划”,甚至一度还有“资本投资者入境计划”(俗称“投资移民”),主动向内地的“财神”和“天才”伸出橄榄枝。

这些新来者,与前两代截然不同:

他们是消费者:他们带着资金涌入香港楼市,推高了房价,也滋养了本地经济。他们从抢购奶粉、奢侈品,到购买保险、配置海外资产,消费能力惊人。

他们是学习者:为了孩子的国际教育,为了香港高校的学术资源,他们不惜举家搬迁。香港的八所公立大学,成为内地尖子生的重要选择。

他们是跳板:香港护照免签全球170多个国家和地区,这让香港成为内地精英走向世界最便捷的“黄金跳板”。一个香港身份,意味着更多的选择权和安全感。

这股看似“双赢”的机遇之潮,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社会撕裂。

当普通话在商场取代粤语成为主流,当社交媒体上充斥着“蝗虫”的骂名,当“光复香港,保卫本土”的口号被喊出,这不再是简单的资源竞争,而上升到了文化主体性和身份认同的危机。香港本土部分民众感到,自己熟悉的生活方式正在被外力改变,城市独有的文化肌理正在被稀释。

这便是今天的“围城”困局:城外的精英视香港为提升阶层、开阔眼界的“应许之地”;城内的部分居民则感到,自己的家园正在被“资本”和“外来人口”占领,原有的平静生活被打破。双方的诉求,在各自的立场上,似乎都“合理”又“无奈”。

结语:从“移民城市”到“湾区都会”,香港将往何处去?

回顾这部百年迁徙史,我们会发现一个残酷而真实的事实:香港,本就是一座由移民建立的城市。从开埠初期的广东劳工,到战后的上海资本家,再到后来的内地难民,每一次人口的大迁入,都重塑了香港的面貌,也为其注入了新的活力。

第一代求生者,用血汗奠定了香港的根基。

第二代团聚者,用亲情和挣扎考验着香港的包容。

第三代寻梦者,用资本和智慧叩问着香港的未来。

每一代人,都在用自己的方式,与这座城市发生关系,也定义着这座城市。简单地将“大陆迁入”标签化为“掠夺”或“贡献”,都是片面且不负责任的。

如今,随着“粤港澳大湾区”规划的落地,香港与内地的边界将变得越来越模糊。人员、资金、信息的流动会更加频繁。未来的问题,或许不再是“如何看待大陆人迁入香港”,而是“在一个超级都市群里,香港如何定位自己,不同背景的市民如何共生共荣?”

这部迁徙史还没有迎来终章。香港,这座永远在变动的“围城”,正站在一个新的十字路口。它的未来,取决于城里城外的每一个人,能否放下偏见,找到那个最大公约数。

而这个答案,需要用时间去书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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